辛亥烈士吴越

吴越   在安徽省安庆市西门外平头山畔,矗立着一座烈士陵园。这里安放着9位辛亥烈士的遗骸。孙中山先生亲题“皖江烈士墓”,并亲撰祭文。文中有“爰有吴君,奋力一掷”句,就是颂扬著名烈士吴越为揭穿清廷“预备立宪”骗局,在北京车站谋炸清廷五大臣而英勇献身的革命壮举。   字孟侠,一作孟霞,安徽桐城县高甸人,出生于1878年,其父是一位塾师,家境清贫。吴越8岁丧母后,随父就读。他在少年时期就表现了见义勇为的品质。吴越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所以进步很快。时值戊戌变法前后,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维新派办的一些杂志,学习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文章和光绪帝颁发的一些变法谕旨。虽然戊戌变法、百日维新很快就被以慈禧为代表的顽固势力镇压下去,但在一段时间内,吴越把康梁主张看成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吴越年岁稍长后,曾一度在清苑县支应局担任司事。不久由吴汝纶推荐,进入保定高等师范学堂读书。 吴汝纶是清末的一个著名学者,桐城派后期作家,曾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校长)。他是吴越的堂兄,对吴越的影响很深,特别是他的教育思想,深为吴越所推崇。吴汝纶曾经对吴越说:我们国家所以如此落后、贫穷,不如西方国家,主要是没有新式教育,培养不出适合时代需要的人材。他告诉吴越:创办新式教育,是救国强民之道。吴越在高等学堂读书时非常刻苦、认真,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学堂曾叫他充任学长(相当于现在的班长),并发给“品端学粹”的牌示,以资鼓励。他在积极完成学习任务的同时,按照吴汝纶的教诲,用很大的气力来创办两江公学。   当时,两江(指清初的江南省和江西省,那时安徽属江南省,康熙六年后安徽虽独立建省,但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的总督仍称两江总督)在保定的子弟不少,人们酝酿成立—所两江公学。吴越同保定高等师范学堂的几个同学积极参与学校的筹备工作,并不遗余力地为之奔波劳碌。 办学的校舍定在两江会馆。但会馆为当地驻军所盘踞,而且态度蛮横。吴越找到直隶布政司杨士骧(安徽泗县人),经吴越恳切陈词,杨始出面交涉,又花了不少钱,才设法把驻军从两江会馆迁出。校舍落实后,吴越起早摸黑地筹募基金,修葺房屋,添置教具、图书、桌椅。一次,几个同学来访,吴越正在粉刷房屋,满头、满身都是石灰,大家笑着说吴越成了个“粉人”了。经过紧张的筹建,两江公学开学了,百余名学生得到了就读的机会。   两江公学开学后,吴越和几位同学分别担任了国文、数学、地理、历史等教学任务。吴越搬进公学,朝夕与学生相处,以全副精力管理好学校。他还同一位叫金慰农的同学共同主办了《直隶白话报》,用以传播革命思想,扩大革命影响。在两江公学的影响下,保定私立学校发展很快。当时人们评论说:庚子(1900年)以后全国学风日盛,保定一直走在前面,保定办学又自两江公学为发端。从维新到革命 吴越在戊戌变法时曾受到康有为、梁启超的影响,以后一直信奉康梁学说。进入保定高等师范学堂以后,他阅读了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派的许多著述和论文,思想起了很大变化。   他后来在《暗杀时代》一文中谈到自己思想转变过程时说:看到立宪派主办的《清议报》后,受到立宪派的影响,盼望早日实现立宪。有人对康梁非议,他还站出来为其辩护。他读了许多革命者的著述,如:《中国白话报》、《警世钟》、《自由血》、《黄帝魂》、《广长舌》、《攘书》、《近世中国秘史》等,认识到救国图存,必须首先坚决推翻清政府,中国再不能走改良主义的道路,因而深恨康梁之说误国害人。   在两江公学宿舍里,每天深夜,一灯如豆,吴越埋头书案,用心阅读鼓吹革命、强烈反清的图书报刊。《嘉定屠城记》、《扬州十日记》详尽具体地记载了清军入侵时在嘉定和扬州两地所施行的令人发指的暴行。清军在攻占扬州后,10天内屠杀人民达80万人。吴越读后拍案而起,发誓要推翻建筑在千百万人尸骨基础上的清政府。《革命军》的青年作者邹容,在这部震撼华夏的巨著中怀着满腔悲愤,无情揭露清廷罪行,沉痛陈述“十年灭国,百年灭种”的危险,大声疾呼地号召亿万民众不惜掷头颅,洒热血,与清廷决一死战,“把中国大陆变成干净的土地,达到至尊极高,独一无二,伟大绝伦的目的”。邹容的这些话使吴越革命激情汹涌澎湃,他深深叹服这位年轻作者的革命胆略和绝顶才华,又为清廷勾结帝国主义将他瘐死狱中而切齿痛恨。《猛回头》作者陈天华,为了抗议清廷勾结日本政府压制中国留学生革命活动,愤而投海自杀,以唤醒国人的壮举,使吴越激动不已。他决心以邹容、陈天华为榜样,必要时以身殉国来唤醒民众。   会晤革命志士赵声   吴越革命思想的萌生和发展,除得助于进步书刊的引导外,著名革命志士赵声对他的影响,在他短暂的一生中起着特殊的作用。 赵声,字伯先,江苏丹徒人,早年赴日本考察军事,结交了黄兴等革命党人,加入同盟会,回国后积极开展活动。1911年4月参与领导了著名的黄花岗起义。起义失败后,赵声悲愤成疾,病逝于香港。民国成立后追赠赵声为上将军。 1904年赵声北上保定,投新军从事革命活动,经革命党人潘赞化的介绍,得以会晤吴越。两人志同道合,一见如故,食则同桌,卧则同榻,推心置腹地倾心相谈了几个昼夜。   赵声的到来,使吴越眼界开阔,革命志向更加坚定。赵声也为吴越的气概所感动,两人很快建立起亲密的友谊,并以兄弟相称。他们在一起谈论得较多的是革命道路问题。他们都认为康梁的保皇立宪主张是一种误国误民的反动主张,只有通过革命的手段,推翻清王朝的统治,才可以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但在具体走什么道路的问题上却有不同的看法。吴越主张暗杀,就是以突击的方式杀掉清廷反动统治阶级的头面人物,如慈禧、铁良等,藉以达到革命目的。赵声则主张采用发动武装起义的办法来实现革命目的。他恳切地劝告吴越:纵然冒着生命的危险,杀掉了一两个满清贵族,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代替,所以暗杀并不能解决革命的根本问题。吴越虽然觉得赵声说得有理,但他认为在当时政治气氛沉闷的情况下,暗杀与革命比,暗杀易,革命难。他对赵声说:今后我从其易,你为其难,我搞暗杀,你搞武装。至于说到进行暗杀会遭致杀身之祸时,吴越慨然地说:我已将此身许国救民,为革命事业即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今后提大军北上为我报仇雪恨的,必定是你。赵声虽然不同意暗杀主张,却为吴越这种慷慨赴死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两人挥泪告别。 赵声到达天津之后,赋诗寄赠吴越: 淮南自古多英杰,山水而今尚有灵。相见尘襟一潇洒,晚风吹雨太行青。 双擎白眼看天下,偶遇知音一放歌。杯酒发挥豪气露,笑声如带哭声多。 一腔热血千行泪,慷慨淋漓为我言。大好头颅拼一掷,太空追攫国民魂。 临歧握手莫咨嗟,小别千年一刹那。再见却知何处是,茫茫血海怒翻花。   建立北方暗杀团   赵声辞别吴越在回南京时,绕道北京,找到革命党人杨守仁,将吴越情况向他作了介绍,希望他能去保定帮助吴越建立革命组织“北方暗杀团”。杨守仁也主张进行暗杀活动,在日本横滨留学时学会了制造炸弹的技术(革命党人能制造炸弹,从杨守仁开始)。杨守仁遵照赵声的嘱托,专程从北京秘密赶到保定,找到吴越。他们商定,第一批参加的有吴越、金慰农、杨醒余、马鸿亮、金燕生、张啸岑等6人。   第二天的深夜,在两江公学翠竹轩内举行了庄严的歃血入盟仪式,杨守仁对大家说:今天我应赵伯先、吴梦霞两位的邀请前来保定,为大家主盟,成立“北方暗杀团”。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推翻清王朝的统治,挽救民族危机,建立民主政治的国家。参加组织的成员都要忠贞不渝地为我们的宗旨努力奋斗,不泄密、不叛变,为了革命事业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他问大家:“能做到吗?”6人齐声回答:“能!”声音虽然很轻,但语调沉着而坚定,反映了6位革命者为革命贡献一切的坚强决心。在举行入盟仪式的次日,杨守仁就秘密地回到了北京。 从此,吴越经常同北方暗杀团的同志研究如何开展革命活动。他们分析:慈禧深处内宫,奕勖深居简出,暗杀不易得手,唯有铁良掌握兵权,又经常外出,防范也较松,所以他们决定把铁良作为主要暗杀对象。   吴越购买了一支日本产的小型手枪,又购买了一张铁良的画像。挂在翠竹轩里,早晚把他当作靶子练习瞄准。这一时期吴越还把自己的革命思想随时记录下来,汇集成一篇万言书《暗杀时代》,其中包括《暗杀主义》、《复仇主义》,《革命主义》、《揭铁良之罪状》、《杀铁良之原因》、《预计杀铁良的效果》、《敬告我同志》、《敬告我同胞》、《复妻书》、《与章太炎书》、《与同志某君》等12篇。在这些著述里,吴越表达了他为国锄奸、舍身取义的耿耿丹心和铮铮铁骨。吴越壮烈殉国后,《民报》的增刊《天讨》全文刊载了这篇文章。   试验土制炸弹   当吴越等人正在积极准备进行暗杀活动的时候,杨守仁再次从北京来到保定。吴越向他汇报了准备的情况。杨守仁问:你们打算刺杀铁良,用什么武器来进行呢?吴越出示日本制造的小手枪。杨守仁看了微笑说:这是东洋货,用它来打狗,尚且打不死,何况是要刺杀警卫森严的铁良?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大纸包,对大家说:我带来了一件利器,比手枪厉害万倍。他打开报纸,露出一个铜的圆罐,直径约3寸,四周固封,像一个食品罐头。大家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杨守仁说,这是我自制的炸弹,明天到郊外试验,大家可以看到它的威力。 次日,杨守仁、吴越和北方暗杀团的成员来到保定城外数里的一个山谷中,这里树密草深,乱石嶙峋。他们安排两个人坐在高处山石上望哨,其他人在一块巨石下面刨了一个洞,把土制炸弹埋在洞里,将炸弹引线牵出来,又找来一些易燃的枯枝,摆成几米长的一条导火线。并同炸弹引线相联结,而后让大家在安全的地方隐蔽好。杨守仁和吴越点燃枯枝后迅速跳到附近的一个土坑里。枯枝在燃烧,眼看就要烧到引线了,但奇怪的是炸弹并未引爆。又等了一会,还是无声无息。于是吴越、杨守仁奋身跃出坑外,跑到埋炸弹的地方察看,原来枯枝在中途熄灭了。他们赶快将枯枝重新点燃,迅速转身跃进土坑,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土石飞扬,浓烟弥漫,炸弹成功地爆炸了。炸弹周围的石头被炸成碎片,飞向四边,弹坑旁边的树枝也被弹片削去很多。   土制炸弹的引爆成功,给暗杀团成员以很大的鼓舞,吴越尤为高兴。他向杨守仁及北方暗杀团请求了暗杀铁良的任务,离开保定,来到北京,寄居桐城试馆,经常怀揣炸弹,寻找铁良。然而铁良曾在一次遇刺中几乎丧命,因而经常居家不出,而且防范甚严,以致无隙可乘,吴越只好滞留京城。 喋血正阳门车站 1905年,当时革命运动风起云涌,维新舆论遍及朝野。清廷为了缓和革命气氛,愚弄人民群众,放出“预备立宪”的空气,并派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等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清廷的这一骗局,容易蒙蔽群众,松懈斗志,影响革命运动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杨守仁同吴越进行了商讨。杨守仁说:如果清廷的骗局麻痹了民众,清廷的反动统治就可能继续下去,我们的国家恐怕就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吴越听了心情也十分沉重,他思索片刻后慨然地说:我用你制造的炸弹去把五大臣炸死、,以此唤醒民众,粉碎清廷阴谋。杨守仁听了心中为之一震。因为当时土制的炸弹没有电器装置,引爆的线头又不能过长,点燃后来不及掷出去就可能爆炸,投弹人就会首先牺牲。杨守仁十分为难,觉得那样太危险了。吴越急切地说,现在事情迫在眉睫,顾不了许多了,只要我能炸死五大臣,使清廷立宪骗局破产,使天下志士和百姓坚定倒清信念,我虽死无憾。杨守仁为他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所感动,同意吴越的意见,并就如何接应吴越行动作了具体部署。   1905年9月24日,这天是五大臣出国考察宪政的日子。天刚亮吴越就起身,打扮成仆人的模样,怀揣炸弹来到正阳门车站。这里岗哨林立,警戒森严。吴越夹在仆人中间大模大样地混进了车站,走上站台,踏上了五大臣乘坐的高级包厢,急急地向车厢里走去。这时一个卫兵拦住他问:你是跟哪个大人的?吴越回答是跟“泽爷”(即载泽)的。恰好这个卫兵是载泽的侍卫,觉得面生,顿生怀疑。又问:你是几时跟泽爷的?吴越说:最近才跟的,边说边往里走,这个卫兵拦住了他说:且慢,待我问过泽爷。吴越恐怕事情败露,急忙从怀中取出炸弹,用火柴燃着引信,他正要把炸弹向车厢内掷去,不料列车已经发动,车厢砰然相撞,随着一阵剧烈震动,炸弹被震落在他的脚下,并且迅速猛烈爆炸,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烟雾弥漫,车穿地陷。吴越壮烈牺牲,盘问他的卫兵身受重伤,五大臣中的绍英伤了右股,端方、戴鸿慈受了轻伤,载泽在慌乱躲藏时擦破了头皮。当时正阳门人喊马嘶,一片混乱,各大臣官吏魂飞魄散,狼奔豕突,五大臣被吓破了胆,逃回府邸后龟缩不出,哪还敢去出洋考察?连慈禧得知正阳门消息后也惶惶不安,一度躲进地下密窖。   吴越这次英雄壮举产生了极其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北方暗杀团”成员、吴越好友马鸿亮事后撰文写道:这次事件“虽荆轲之匕,力士之锥,未能命中,然已夺祖龙之魄,振志士之气,声闻全国,名震环球。徐烈士锡麟、熊烈士成基,相继起于皖,黄花岗诸烈士发于粤,武昌举义遂覆清祚,皆此一弹首发其难,有以速之成也。” 吴越壮烈牺牲的消息传到南京,赵声痛哭失声,几天茶饭不进,发誓要为吴越报仇雪恨。消息传到东京,著名革命党人、鉴湖女侠秋瑾怀着沉痛的心情,写了《吊吴烈士越》的诗一首,诗中有: 皖中志士名吴越,百炼刚肠如火烈。报仇直以酬祖宗,杀贼计先除羽翼。 爆裂同拼歼贼臣,男儿爱国已忘身。可怜懵懵天竟瞽,致使英雄志未伸。 电传噩耗风潮耸,同志相顾皆色动。打破从前奴隶关,惊回大地繁华梦。 死殉同胞剩血痕,我今痛哭为招魂。前仆后继人应在,如君不愧轩辕孙。 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成立。1912年5月26日,在北京桐城试馆的礼堂里隆重举行了追悼吴越的大会,著名革命活动家徐谦、章太炎、蔡元培等讲了话。吴越的遗体被送回安庆,举行了隆重的葬仪。同熊成基领导的马炮营起义时牺牲的8位烈士一起安葬于“皖江烈士墓”。 1929年安庆市将最繁华的一条大街命名为吴越街。在吴越的故乡桐城县,建立了吴越祠,办了吴越中学、吴越小学。吴越的名字将流芳千古,永垂不朽。 陈独秀与吴越:中国革命史上的传奇佳话 ○杨 飞 徐继山(陕西) 【字号 大 中 小】【论坛】【打印】【关闭】   1905年9月,著名反清志士吴越为揭穿清廷“预备立宪”骗局,在北京前门火车站谋炸出洋五大臣而英勇献身,孙中山为其写下的“爰有吴君,奋力一掷”祭文,已传遍五湖四海。而他与皖籍历史名人、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陈独秀的交往,也是中国革命史上的一段传奇佳话。   吴越,字梦霞,1878年出生于安徽枞阳高甸一个清贫的书香世家。其父吴尔康是一位私塾教师,吴越8岁丧母后就随父就读。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深得乡亲们赞许。   1920年,吴越在堂兄吴汝纶的推荐下考入保定高等学堂。吴汝纶是清末著名学者、桐城派后期作家,曾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他对吴越的影响很深,特别是他的教育救国思想,深为吴越所推崇。在吴汝纶的教诲下,吴越在积极完成学习任务的前提下,开始倾力创办保定两江公学。两江公学开课后,吴越担任了国文教员。   戊戌变法时,吴越受康有为、梁启超的影响,曾一度倾心于康梁的维新改良学说。进入保定高等学堂后,他开始接受新思想、新教育,潜心阅读了章太炎、邹容等人的进步书籍,逐步认识到救国图存,必须首先坚决推翻清政府,中国再不能走改良主义的道路。吴越开始深恨康梁之说“误国害人”,思想上转而倾向革命。他决心要以陈天华为榜样,必要时以身殉国来唤醒民众。由此开始,吴越把暗杀看作进行革命的主要方式。为此,他改字“孟侠”,以示自己仗义行侠的志向。他还利用两江公学教员的有利条件,广泛结交革命党人,开始进行革命活动。   1903年的一天,吴越和同窗好友、安徽同乡的马鸿亮、金慰农、金燕生等相伴从保定南归省亲,路经上海。按照临行前同学张啸岑提供的革命党人行踪线索,拜访了当时在办《国民日日报》的安徽同乡陈独秀。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吴越与陈独秀在救国救民这一共同志向的基础上结下了深厚友谊。   陈独秀与吴越第一次相见时,正值安徽革命志士广泛进行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宣传活动,以唤起民众,共同推翻清政府的反动统治之际。当时,陈独秀充满革命豪情,意气风发,纵论时事,谈锋甚健,极喜怒哀乐之雄。吴越对他一见倾心,大有相见恨晚之憾。两人“食则同桌,卧则同榻”,推心置腹地谈了几个昼夜后依依惜别。   不久,吴越参与了黄兴、杨笃生(亦名杨守仁)、张继、蔡元培等发起的军国民教育会,吴越还被任命为保定支部长。由于陈独秀很早就与蔡元培、黄兴等革命党人有联系,因此,吴越以后的革命活动便更加紧密地与陈独秀联系了起来。   1904年,安徽桐城潘赞化以考察北洋警察名义,到保定进行革命活动。潘赞化和吴越、张啸岑等朝夕聚谈,交换南北革命人士对时局的看法,商讨革命举措,他还转达了陈独秀的意见:“要努力唤醒广大群众起而救亡,救亡就必须推翻清室的腐败统治,同人等进行革命,要能谨慎而不怯懦,要有勇气而不急躁。”对于好友陈独秀的意见,吴越甚为赞同。   这年秋天,杨笃生遵照著名革命党人赵声的嘱托,由北京赴保定,帮助吴越共同组织北方暗杀团,准备以暗杀来打击清廷,以牺牲来唤醒民众。杨笃生到达保定后,与吴越商定,北方暗杀团的第一批成员由吴越、金慰农、杨醒余、马鸿亮、金燕生、张啸岑6人组成。第二天深夜,在举行了庄严的歃血入盟仪式后,北方暗杀团在两江公学翠竹轩内成立。随后,他们决定把掌握兵权的清政府大臣铁良作为主要暗杀对象。吴越还把自己的革命思想记录下来,汇集成一篇万言书——《暗杀时代》,其中包括《暗杀主义》、《复仇主义》、《揭铁良之罪状》、《杀铁良之原因》、《预计杀铁良的效果》、《敬告我同志》、《敬告我同胞》等12篇文章,表达了他为国锄奸的耿耿丹心和舍生取义的铮铮铁骨。   1905年6月,吴越因母亲生病,回皖省亲,途经芜湖,他便第二次拜访陈独秀。自上次一别,吴越与陈独秀一直是书信往来,难得一见。想着即将见到自己一向敬重的好友陈独秀,吴越激动万分。而吴越的到来,也使得陈独秀高兴异常。寒暄完毕,他们便在芜湖长街科学图书社楼上,缜密地研究了吴越的暗杀计划。在此之前,陈独秀曾应章士钊之邀,赴上海加入了由杨笃生发起成立的暗杀团,对暗杀有了一定的了解。   陈独秀首先对吴越《暗杀时代》一书给予了充分肯定,他在勉励吴越尽力实现其爱国排满的初衷时,告诫吴越道:“我一向主张用武力推翻清朝,只是行动要小心。”吴越说:“好在我没有妻子儿女,只有老父亲有些舍弃不下。这次我回桐城,上了一趟龙眠山老家的坟山。”“不可胆怯,也不可粗心,行动前要作缜密考虑……”送吴越出门时,陈独秀还一再叮咛吴越,担心着好友的安全。吴越走后,陈独秀动情地书写了一副对联:“推倒一时豪杰,扩拓万古心胸”。   只是世事难料,陈独秀与吴越的这次短暂相见,竟成为他们的永别。   1905年,中国革命运动风起云涌,维新舆论遍及朝野。为了缓和革命气氛,愚弄人民群众,清廷放出“预备立宪”的空气,并派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等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清廷的这一骗局,极易蒙蔽群众,松懈斗志,影响革命运动的发展。为了戳穿清廷的这一骗局,吴越同杨笃生商量,准备以炸死五大臣来唤醒民众,粉碎清廷阴谋。   9月24日,载泽等出洋大臣拟从北京前门火车站前往天津出洋。火车原定十点钟开行,后因端方迟到,推延半个小时。前来送行的王公大臣及其侍从甚多,车站内外人员繁杂拥挤。吴越天刚亮时就怀揣炸弹来到正阳门车站,他原准备尾随五大臣乘上海轮后再引爆炸弹,与他们同归于尽,但因他身穿学堂操衣,被警卫阻拦不准进站。吴越急中生智,去附近衣帽铺买了一套官差所穿戴的无顶官帽及布靴,化装成跟班模样才混入站内。   进站后未及歇气,吴越便直奔五大臣所在车厢而去。不料,他谎称载泽侍卫的身份被识破,为恐事情败露,吴越急忙从怀中取出炸弹,用火柴燃着引信,准备把炸弹向车厢内掷去。不曾想此刻列车已经发动,车厢砰然相撞,随着一阵剧烈震动,炸弹被震落在他的脚下,并且迅速爆炸。吴越当场壮烈牺牲,五大臣中的绍英伤了右股,端方、戴鸿慈受了轻伤,载泽在慌乱躲藏时擦破了头皮。车站一时大乱,负责掩护吴越撤退的杨笃生和张榕见事已至此,忙趁乱离去。   几天后,在安徽公学教书的陈独秀听到北京火车站有人刺杀五大臣未遂,刺杀者当场身亡的传闻后,大吃一惊。他立即想到了好友吴越。陈独秀随即以隐语致书在保定高等学堂读书的张啸岑:“北京店事,想是吴先生主张开措,关于吴兄一切,务详告。”急切惦念之情,跃然纸上。   不几日,张啸岑即给陈独秀寄来吴越的两部遗著:《暗杀时代自序》和《意见书》。张啸岑还传来了烈士赴难前曾留下的遗言:“若遇难,将上述书转交杨笃生或陈仲甫。”看着烈士遗物,回忆起吴越的音容笑貌,从不轻易落泪的陈独秀泪如泉涌。悲愤难抑的他在《甲寅杂志》一卷四号上盛赞吴越是“有道德、有诚意、有牺牲的精神,由纯粹之爱国心而主张革命”的人,并将《意见书》节录刊载于《安徽俗话报》,使烈士的思想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1910年,陈独秀转任杭州陆军小学历史、地理教员。他在与文化界知名人士刘三(季平)、沈尹默、马一浮、谢无量等以诗酒相娱,抒发诗情,畅怀吟愫时,还常忆及吴越。回顾革命前尘,追怀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对死者的悼唁,令陈独秀深感世事沧桑,人生梦幻。思及吴越,他禁不住潸然泪下,怆然吟出《存殁六绝句》:“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千里外,碎身直捣虎狼秦。……”   后来,陈独秀又将吴越遗物寄往上海交由蔡元培保存。1912年5月26日,蔡元培在北京桐城试馆为吴越举行的追悼大会还说:“烈士死难后,有陈君(独秀)寄一皮包至上海,内有西式外套1件,此系烈士之遗物。当时系赠陈君(陈独秀)与杨君(杨笃生),以为纪念。”蔡元培此时的话语,或许是对吴越与陈独秀深厚友谊的最好见证。   吴越的牺牲和刺杀五大臣活动的失败,也使得陈独秀对中国革命的进行方式有了更加理性的思考。他开始放弃暗杀这一革命方式,转而寻求以实际行动来唤醒国人的革命意识。不久,陈独秀主办的《安徽俗话报》因刊登了一则反英消息,被地方当局勒令停办,他便离开芜湖,再次留学日本。再后来,陈独秀接受了马克思主义,领导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与李大钊联手创建了中国共产党,将中国革命带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当然,这都是后话。 《暗杀时代》正文 ---吴越 夫排满之道有二:一曰暗杀,一曰革命。暗杀为因,革命为果。暗杀虽个人而可为,革命非群力即不效。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以复仇为援兵,则愈杀愈仇,愈仇愈杀。仇杀相寻,势不至革命而不已!予愿予死后,化一我而为千万我,前者仆后者起,不杀不休,不尽不止,则予之死为有济也。然一念万、王二子之后,竟未闻有接踵而兴者,则予当此发轫之始,似不宜不有观感于同胞矣。今即迩来之所见,并信札之有关切于此者,亦连类及之,缀为若干篇,名曰暗杀时代。为序。 予生八年即失母,惟二兄抚养之。数年兄亡,予父弃官为贾。至是迫于家计,不得安居,复奔走风尘间,集所得以为予兄弟教养之用。予年十三,遂慕科名,岁岁疲于童试。年二十一始不复以八股为事,日惟诵古文辞。有劝予应试者辄拒之。年二十三,自念亲老家贫,里处终无所事,乃飘然游吴。不遇,遂北上。斯时所与交游者,非官即幕,自不竟怦怦然动功名之念矣。逾年,因同乡某君之劝,考入学堂肄业,于是得出身派教习之思想,时往来于胸中,岂复知朝廷为异族,而此身日在奴隶丛中耶?又逾年秋,友人某君授予以“革命军”一书,三读不置,适其时奉天被占,各报传警,至是而知家国危亡之在迩,举昔卑污之思想,一变而新之。然于朝廷之为异族与否,仍不在意念中也。逾时,某君又假予以“清议报”。阅未终篇,而作者之主义,即化为我之主义矣。日日言立宪,日日望立宪,向人则曰西后之误国、今皇之圣明,人有非康梁者则排斥之,即自问亦信梁氏之说之登我于彼岸也。又逾时,阅得“中国白话报”、“警钟报”、“自由血”、“孙逸仙”、“新广东”、“新湖南”、“广长舌”、“攘书”、“警世钟”、“近世中国秘史”、“黄帝魂”等书,于是思想又一变,而主义随之,乃知前此梁氏之说,几误我矣。夫梁氏之为满酋游说,有革命之思想者,皆能详言之,无俟我哓哓矣。然予复恨梁氏之说之几以误我者,其误我同胞,当不止千万也。予愿同胞宁为梦梦不醒之汉族愚民,而不为半睡半醒之满洲走狗。盖梦梦不醒之愚民,其天良未泯,虽认贼作父,亦苦于不自知。一旦梦醒,究未有不欲杀尽逆贼,而复九世之仇也。若半睡半醒之满奴,名则以玛志尼、加富尔自居,实则吴三桂、洪承畴之不若。甚至欲遂一己之利心,甘作同胞之公敌。有告以宗旨之不正,而行事之皆私者,则彼积羞怒而成仇,遂不惜强词以夺理。昌言曰:“国朝之制,满汉平等。”又曰:“满洲之政治,为大地万国所未有。”又曰:“今皇仁圣,不惜牺牲己位以立宪政。”此等云云,盖欲断送汉族于无自立之一日,而为满洲谋其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予于是念念欲杀尽此辈。然此辈皆汉人也,皆汉人而为满酋之奴隶也,满酋之使此辈为奴为隶,甘害同胞,以利异族,则满酋之手段,不亦甚毒矣。虽然,此辈为奴隶者也,满酋造奴隶者也。不清其源而绝其流,又乌乎可?予于是念念在排满。 予遍求满酋中,而得其巨魁二人:一则奴汉族者,一则亡汉族者。奴汉族者在今日,亡汉族者在将来。奴汉族者,非那拉淫妇而何?亡汉族者,非铁良逆贼而何?杀那拉淫妇难,杀铁良逆贼易。杀那拉淫妇其利在今日,杀铁良逆贼其利在将来。杀那拉淫妇去其主动力,杀铁良逆贼去其助动力。主动力无尽,而助动力有尽,予于是念念在杀铁良。然此念虽立,其如徒手无具何?势不得不稍俟时日。逾时有万福华刺王之春案出,又逾时忽有刺客某刺铁良逆贼未成而遁,并有王汉谋刺铁良逆贼未遂而先自尽之报。之三子者,其志可嘉,其风可慕,然予不能不为之抱憾者。盖以万子之刺术固疏,而所指之事,亦不过曰联俄之主义而已。夫以联俄之主义为非,则所是者,必在联日。联俄主之满洲,联日亦主之满洲。满洲既不可恃,日人又安可恃乎?试问今日我同胞,其不欲自去奴隶之籍则已,苟欲去之,则必先事排满,而排外非所计也。若刺客某,则又不免失之于怯,虽其目的较万子为善,而于生死关头,又不若万子之分明矣。若王子则心有余而智不足,虽其一死足以加勉他人,然于事实上不免失之一筹。使于顺德失望时,即起身来京,或者卒成其志,究未可知。即不遇,亦可将铁良同类之人一刺之,以为代价,则王子不虚死矣。虽然,王子之死,非勉他人,乃勉我耳。予之存此志已有数月,(此志偶于友人某君前言之,计在万福华事以前数月)。王子复先我而行之,虽其不成,亦足见王子之志与我同也。王子有灵,当不使我复蹈万子之辙。 今者,予之枪具,已自日本购来,其迟迟吾行者,一因此身之事务未清,二因其人受再次之惊,家居多所防备。拟缓数月,观其动静,然后就道。斯时友人某君知予之志,遂劝予笔之于书,以遗后世,以释人惑。予自惟素不能文,即强为之,焉能言之成理,足以动人观听?且以我心之所求者,在实事而不在虚文,使来者皆事虚文,恐实事终无可成之日。 人之生死亦大矣哉!盖生必有胜于死,然后可生;死必有胜于生,然后可死。可以生则生,可以死则死,此之谓知命,此之谓英雄。昧昧者何能焉?生不知其所以生,死不知其所以死,以为生则有生人之乐,而死则无之,故欲生恶死之情,自日来于胸中而不去,则此辈之生,如秋蝉若朝菌者,可无足怪矣。若夫号称知命之英雄,向人则曰我不流血谁流血?此即我不死谁死之代名词耳。及至可以流血之日,而彼则曰:我留此身,将有所待。待之又久,而此身或病死,或他故而死。吾知其将死之际,未有不心灰意冷,勃发天良,直悔前言之不践,与其今日死,不如昔日之不生也。然悔之何及,徒益悲伤耳。此吾之所为有鉴于此,而不敢不从速自图焉。亦以内顾藐躬,素非强壮,且多愁善病,焉能久活人间?与其悔之他时,不如图之此日。抑或者苍天有报,偿我以名誉于千秋,则我身之可以腐灭者,自归于腐灭,而不可以腐灭者,自不腐灭耳。夫可以腐灭者体质,而不可腐灭者精灵。体质为小我,精灵为大我。吾非昧昧者比,能不权其大小之轻重以从事乎?而况奴隶以生,何如不奴隶而死?以吾一身而为我汉族倡不奴隶之首,其功不亦伟耶?此吾为一己计,固不得不出此,即为汉族计,亦不得不出此。吾决矣,子将何如?古人有言曰: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子即不为汉族计,亦独不为一己计乎?子自思身材之短小,体气之柔弱,精神欠乏,饮食之简少,且卫生之不讲,心境之不宽,劳苦之不耐,疾病之时至,非较吾为尤甚乎?吾窃不逊,若子能寿年一百,吾即能寿年一百一十。吾今自思,不过可得寿四、五十,子当可作比例观。子且多寿有何所用?虽如彭祖,亦不过饮食之较多于人,而况子非其比。势不得不为一己计,则当捐现在之有限岁月,而求将来之无限尊荣。且也,以个人性命之牺牲,而为铁血强权之首倡,此为一己计者之即所以为汉族计也,非一举而两得乎?子其三复思之。如以吾言为然,则请为子画善死之策。如以为否,则请留此书于临死之日,再一阅之,以证吾之见地,如何?吴樾绝笔。 附:晚清暗杀一览 1900年 广州 史坚如 两广总督德寿 兴中会 1901年 北京 陶成章 慈禧 兴中会 1904年 北京 杨毓麟、苏鹏 谋炸清廷宫苑 横滨暗杀团 1904年 上海 万福华 户部侍郎铁良 光复会 1904年 南京 易本羲 户部侍郎铁良 日知会 1905年 河南 彰德王 户部侍郎铁良 日知会 1905年 北京 吴樾 出洋五大臣 北方暗杀团 1906年 南京 杨卓林 两江总督端方 同盟会 1906年 广州 刘思复 广东水师提督李准 支那暗杀团 1907年 安徽 徐锡麟 安徽巡抚恩铭 端方下令立即处死徐锡麟 1908年 安徽 范传甲 协统余大鸿 光复会 1909年 南京 喻云纪 端方 同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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