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首富伍秉鉴为何移民海外?

凤凰历史:在《中国近代财与兵》这本书里,您写了19世纪前半期的中国首富伍秉鉴,他的结局是家产都转移到了到海外。现在也有很多中国富人向海外转移资产,让伍秉鉴们做出这种决定最重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李冬君:19世纪前半期,伍秉鉴作为中国首富,其财富积累的过程或多或少是乘着清朝贸易逆差的东风,借着茶叶贸易发了英国人的财,但也同时投资了从事鸦片贸易的东印度公司,间接通过鸦片贸易发了中国人的财。而林则徐是被派去扭转贸易逆差、白银外流的,他直接将这把火引向了伍家。 原本伍氏是希望通过捐钱来向朝廷赎罪,希望朝廷网开一面,然而,他忘记了,在那样的王权体制下,怎么能有所谓“私有财产权”呢?王权可以载舟,也能覆舟。没有王权做后台,和珅能富甲天下?没有“天子南库”,伍家能成首富?“屈身拾起金苹果”,那是王权结的果,根本还在王权。王权所有制的集中反映是抄家,一抄家,就知道财产究竟归谁所有了。 等到终究看清这样的形势之后,伍秉鉴们不走又当何如? 中国近代化萌芽不开花 根源不在元清两朝 凤凰历史:有些网友认为,如果没有异族入侵,中国在南宋和晚明都有可能从工商业的萌芽中发展出“近代化”,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李冬君:在《中国近代的财与兵》这本书里,有一篇文章叫《货币经济是险滩》,我们认为,中国的近代化是从宋代开始的,而近代化的萌芽是从货币经济中产生的,然而,萌芽归萌芽,却没有开花,更未结果,究其根柢,在于本币未立,统统由王权一竿子插到底。以被黄宗羲赞以“钞之在手,与见钱无异”的南宋会子为例,不管“称提”多么完善,无限王权的劣根性都无法改变。王权不受制约,货币可以无限量发行。 明朝以后,中国虽然进入白银时代,但用的是银两,而非银币。为什么不用银币?说到底,就是不想搞银本位,因为银两还有个成色的问题,更何况碎银子怎能作本币?中国用银两驱逐了银元,用碎银子那样的末币驱逐了完全标准化的国际货币,中国用王权收拾了银子。中国大一统,王权即信用,这样的原则看似威猛,实则自宫,当银元都变成了银两时,中国也就成了国际货币的黑洞。当各国都抽紧了银根时,天朝才知命根子在谁手里。 这中间,元朝、清朝的进入造成了断裂,但资本主义萌芽还有江南的商品社会,还是在往前走。所以真正造成近代化萌芽未能开花结果的原因,就在于本币未立,未能渡过货币经济的险滩。 晚清军队屡败于太平军 唯其无能才得朝廷放心 凤凰历史:晚清军队中实行“薄俸制”,低微的薪俸不足以支持军官的生活,于是军官开始吃空饷、动用军用装备经商、出租军用土地,甚至参与走私。这些贪腐行为当时已经成了朝野皆知的公开秘密,为什么却难以取缔,最后只能在体制之外另练新军? 李冬君:当时朝廷最害怕的,是起来造反的太平军,最担心的,便是体制外突然崛起的新军。因为民间起兵,练成体制外新军,不是万不得已,朝廷是不开这个口子的。口子一旦开了,就要加强控制,恐有不测风云起于肺腑、生于肘腋。 新军再强,也不是朝廷自己的军队,朝廷信任的,还是它自己的军队,尽管无能,还得依靠,唯其无能,所以放心,亦因其无能,而一败再败于太平军。故欲灭太平军,还是要在王朝体制外练新军。 曾国藩厉害之处不在用兵而在治军 凤凰历史:曾国藩创建湘军,采用了什么措施防止军队腐败呢?效果如何?曾国藩作为湘军最高统帅带兵十二年,但他却没有拥兵自重,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当时湘军军费不是国家拨款,朝廷靠什么来控制曾国藩和湘军? 李冬君:创建湘军,曾氏的功夫不在用兵,他的厉害处,是治军,以理学修身,以讲学治军,以书生领山农,都是子弟和乡亲,耕读合一,耕战合一,把书院开在兵营里,战士都唱《爱民歌》,练成“圣人子弟兵”。然而,有了这样的“圣人子弟兵”,胜敌不难自胜难,难在要过王朝体制这一关。一支体制外的军队,如何能让皇上心安?你越唱救亡高调,越打文化中国牌,朝廷就越别扭。 朝廷不光通过王权从外部挤压限制湘军,打了胜仗,领赏,朝廷将塔齐布的名字放在曾国藩前面;打了败仗,曾国藩去作检讨,受处分。还从内部分解他。他的朋友胡林翼,被朝廷授了湖北巡抚衔,他的老部下李续宾、李孟群都分别授予了浙江巡抚和安徽巡抚的实衔,而曾国藩还在挂着兵部侍郎的虚衔。 这样内外夹击,牢牢把控了曾国藩和湘军。 中国近代的财与兵》,作者:刘刚,李冬君,出版:山西人民出版社 民初为革命而民主是本末倒置 凤凰历史:在《中国近代财与兵》这本书里,您还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差异:英美立国时,参加议会的都是能拿出钱的人;而辛亥革命后,参加议会的代表却都没有钱。您认为这种差异对民初民主共和制度的命运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李冬君:是的,在本书《民元革命反思:孙、袁共和本末》一文中,我们主要谈的就是这种差异对民初共和制度命运的影响。 英美立国,除了民主政治制度,还有资本主义基础。民主革命,多半是有产阶级的革命,跑到议院来开议会的人,只要会议作了决定,总还是能拿出钱来的。民初的议会代表不名一文,声称只有革命精神,搞民主本是为民主而革命,结果却为革命而民主。 本来,民主为目的,革命乃手段,革命之缘起,是为民主而革命。可革着,革着,命就转了,转向为革命而民主,手段与目的换位,本末倒置了。 对于此时的欧美各国,若以民主优先,它们理应支持孙中山,如以资本为重,当然选择袁世凯。可这世上,有哪一个资本家会去支持一个自称“不名一文”的江湖革命家,而放弃一个号称王朝遗产合法继承人呢?即以民主言之,这当然是一个前提,但袁氏并未公然反民主,且愿意被民主,这就够了。 因此,这样的一个民初共和国,以革命的方式搞民主,弄垮了清政府,却未能完成真正的民主,埋下了二次革命的引线。这以后,革命便转向袁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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